俄罗斯与美欧对垒的底气除了以核武和军事力量为代表的曾经的超级大国底子，还有就是强大的石油天然气工业。不得不说，包括油气在内的俄罗斯丰富的地下资源，以及广袤国土承载的地上资源，为俄罗斯赢得了主动地位和腾挪的空间。

　　早在远古时代，阿普歇伦半岛（如今阿塞拜疆巴库）的石油就闻名遐迩。世界各地的旅行家总是被不时从石油蕴藏地浮出地表的“长明火”所吸引。每年，成千上万的朝圣者涌向阿普歇伦半岛的寺庙，朝拜神圣的“长明火”。早在公元前，阿普歇伦半岛的石油就被运送到波斯，在许多阿拉伯和波斯历史学家的手稿中可以找到在阿普歇伦半岛开采石油的记载。而2017年夏，清泉有机会去阿塞拜疆出差，特地去“长明火”所在地朝拜了一下，当然，此“长明火”非上文提到的彼“长明火”。

　　——在沙俄时代，从18世纪初彼得大帝为俄罗斯石油工业奠基开始，经过一个世纪的努力，迎来了俄罗斯油气工业的蓬勃发展。

　　——19世纪，从上半叶伏尔加河流域的石油大开发，到1834年巴库阿普歇伦半岛建立第一座石油蒸馏厂；从1838年建立俄罗斯第一座沥青加工厂，到1888年圣彼得堡第一次举办照明用品及石油产品国际博览会；从1893年格罗兹尼油田成功打出深达131米的俄罗斯第一口自喷井，到1900年俄罗斯参加巴黎第一届国际石油大会，俄罗斯这一百年间的石油工业发展丝毫不比美国近代石油工业发展的差。

　　——苏联时期，经历了1917年十月后的油气工业国有化浪潮，20~30年代对季曼—伯朝拉区乌赫塔石油和乌拉尔彼尔姆油田的勘探开发，50年代“第二巴库”石油高地和伏尔加—乌拉尔油气田的勘探与开发，60年代西西伯利亚石油大开发。

　　——1991年苏联解体以来，经历了叶利钦时代的“大乱”和普京时代的“大治”；经历了俄罗斯油气工业的全面重组和新一轮开发浪潮；经历了俄罗斯对乌克兰和欧洲数次使用“天然气武器”，屡试不爽。

　　15世纪，现今俄罗斯所在的区域就有了最原始的石油采集、利用和贸易。而真正意义上的俄罗斯油气工业的发展始于17世纪末—18世纪初的彼得大帝时代。1700年他下令设立矿产事务衙门，统管全国矿产资源的开采事宜，促进了俄罗斯石油业蓬勃兴起。到19世纪末，俄罗斯形成了油气工业发展的第一个期，石油开采从1878年的33.7万吨提高到1887年的262.1万吨，增长了7.75倍。1898年俄罗斯石油产量首次超过美国，达到796万吨，占世界总产量的51.6%。

　　20世纪初和第一次世界大战及随后的政局动荡与政体更迭，使其石油工业遭到严重破坏。此后虽然经历了20年代末的世界经济大萧条和二战，但从1928年到卫国战争爆发前的1940年的头三个五年计划和战后时期1946~1955年的第四、五个五年计划期间，苏联的石油产量分别从1927年的1028万吨猛增到1940年的3110万吨，从1945年的1949万吨增加到1955年的计划目标7825万吨，平均增幅每个五年计划都在1倍以上，每年都在20%以上。1975年苏联石油产量达到4.9亿吨，超过主要竞争对手美国4.5%。1987年石油产量达到6.2亿吨，这是苏联历史上的最高水平。直到现在，俄罗斯的产量水平依然没有超过这个高点。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由于石油收入的支撑，使得苏联在全球进行强势战略扩张，彼时，苏联与美国在全球呈现“苏攻美守”的状态。

　　20世纪70年始，苏联的垄断官僚体制造成的经济停滞，使石油产量增速开始放缓，1991年正当“8·19”后的苏联面临解体之时，美国在“合适的时机”，宣布“解冻”其战略石油储备；另一方面，沙特在八十年中期将本国石油产量提高了3倍，致使国际油价跌至8美元/桶，而当时西西伯利亚的石油生产成本已经高达9美元/桶，这对苏联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同年12月25日，苏联作为统一的国家不复存在。

　　自1992年起，俄罗斯油气产量开始整体下滑。1992年11月17日，叶利钦总统颁布了《关于对石油工业、石油加工工业和石油产品销售部门的国有企业、生产和科学生产联合体实施私有化和股份制特殊性》的第1403号命令，揭开了石油行业私有化进程的序幕。根据总统令，对以下三类油气综合体企业实施私有化：

　　二是对“卢克石油公司”（Lukoil）、“尤科斯石油公司”（Yokus）和“苏尔古特石油天然气公司”3家公司，实行股份制改革。

　　三是与石油和石油产品运输有关的“俄罗斯石油运输公司”和“俄罗斯石油产品运输公司”，实施股份制改革。

　　经过一系列私有化改革和“休克疗法”，俄罗斯油气生产领域共建立了14个相互竞争的大型垂直一体化石油公司及其他250家“独立”公司。

　　正是由于实行了市场化改革，俄罗斯油气工业一定程度上摆脱了危机，1998年这一体系经受住了全球金融危机的考验。但另一方面，私有化改革造就了若干能源与金融寡头，他们把控着俄罗斯最优质的油气资产，动辄登上俄罗斯和全球财富榜的前列，并开始谋求相应的地位。

　　进入21世纪，在普京的领导下，俄罗斯油气综合体成为俄罗斯经济发展的火车头。普京对俄罗斯对油气工业进行了“再国有化”，通过一系列重组兼并，形成了俄罗斯油气工业的“三驾马车”——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Gazprom）、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和俄罗斯油气运输公司（Transneft），但也保留了诸如卢克石油公司这样的独立公司，以维持一定的市场活力度。而这一系列动作是通过打击石油金融寡头——最典型的就是让当时的首富霍多尔科夫斯基锒铛入狱，以及通过“收拾”在俄赚的盆满钵满的西方外国投资者实现的。

　　2000年俄罗斯石油产量为3.2亿吨，2011年提高至5.1亿吨，此后，俄罗斯石油产量每年均保持在5亿吨以上，天然气年产量保持在6000亿方左右。俄罗斯成为名副其实的全球天然气第一生产大国和第二大石油生产国，而出口量也呈现同样地位。

　　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数据，过去十年，俄罗斯油气部门对其国内生产总值的贡献率为25%左右，这个关键部门保障了俄罗斯1/3左右的工业生产，近1/3的预算收入，以及近一半的联邦出口和外汇预算收入。

　　2021年，俄罗斯出口贸易额4933亿美元。其中，原油、石油产品、天然气、煤炭及小麦为主要出口产品，占比高达53.12%。出口原油1101.19亿美元，石油产品699.56亿美元，天然气555.07亿美元，煤炭175.6亿美元，小麦88.79亿美元。可以看出，油气收入是俄罗斯初中级产品出口的绝对主力。

　　2009年9月13日，俄罗斯政府会议批准了《俄罗斯2030年前能源战略》和《2020年前石油工业发展总体规划》，这两份文件明确规定了俄罗斯能源中长期发展的方向、任务、措施和实现的途径，对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俄罗斯油气工业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2021年5月，俄政府批准了2035年前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工业发展的总体计划草案。该方案目的是为确定石油工业发展方向，确保向现有和未来的消费者提供可靠天然气，保证履行政府间协议和天然气供应合同的义务。根据最新公布的天然气总体方案，到2035年俄罗斯天然气年产量将达到8383亿方~1.048万亿方，天然气出口（包括管道和液化天然气）或将达到每年3300~4720亿立方米。此外，俄能源部预计到2035年液化天然气年供应总量将为882亿至1565亿立方米，液化天然气在俄罗斯天然气出口总量中的份额可能占到26.1~32.6%的比重。

　　据报道，俄石油储产量的主要增长地区仍将是西西伯利亚、勒拿-通古斯卡、里海沿岸、季曼-伯朝拉和伏尔加-乌拉尔这几大油气聚集带。此外，对架油气田的开发也将带来更多的储量增长。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快，2022年2月份以来爆发的乌克兰危机，使得俄罗斯及全球的能源版图均发生了重大变化。失去欧美市场的俄罗斯石油天然气还有那么强的“威力”吗？

　　比如，2021年欧洲原油进口量约1050万桶/日，其中从俄罗斯进口量310万桶/日，占进口总量的29%，其中海运进口占比84%；2021年欧洲进口天然气4768亿立方米，其中从俄罗斯进口1800亿立方米，占进口总量的39%，其中管道气占比89.3%。而如今，俄罗斯对欧洲方向油气出口预计在2~3年将会降至零。

　　这就倒逼俄罗斯一方面要大力开拓东亚及南亚消费市场，另一方面须适当控制国内的油气产量。普京总统的“石油权力”已经并持续遭遇挫折。

　　可以看出，从彼得大帝从瑞典帝国手中夺回圣彼得堡到苏联解体，再到现在的乌克兰危机，三百年的跌宕起伏，三百年的世道轮回，三百年的石油财富轮转。沙俄—苏联—俄罗斯，国家因石油而崛起，因石油而衰落，因石油而再崛起，如此循环往复和轮转。但是，人类留给化石能源的时间不多了，充其量到本世纪末，人类终将过渡到非化石能源时代，俄罗斯的石油财富和权力轮转还能转多久呢？

　　（参考资料：《俄罗斯石油：过去、现在与未来》，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清泉能源SpringEnergy”，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北京大学区域与国别研究院立场无关，文责自负。引用、转载请联系“清泉能源”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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